朝鲜东北，那片被冰雪死死封住的土地，藏着一个关于意志与牺牲的冰冷故事。1950年末，长津湖成了战场，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是志愿军第9兵团和美军第10军共同的敌人，更是中国士兵单薄身体难以承受的劫难。

当时，联合国军在朝鲜战场上像推土机一样向前拱。西线美第八集团军带了八个师、三个旅，还有个空降团，总共二十四万人，目标直指志愿军的防线。志愿军这边，赶紧拉来九个军三十多万人等着他们。

东边也没闲着，美第10军十万人，仗着海空优势，在元山登陆后就一头扎进来了，矛头指向长津湖。那会儿美军在朝鲜已经五十多万了，而志愿军才刚进去六个军二十三万，兵力、装备都差一大截，急需要人堵住侧翼这个大窟窿。

就是在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，第9兵团接到了命令。这支部队原本在山东练兵，是准备好好整训的精锐，下辖27军、20军和26军，十六万人。战局急变，训练立刻中断，部队直接拉上火车，奔赴前线。

头两批是27军和20军，各带了五万多人。然而，谁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鬼天气。他们的冬装和粮食储备根本就不够，这就给后来的灾难埋下了引信。比如，抽调给27军的94师，在山东接到命令时，27军的主力已经走了，他们连火箭筒这类重家伙都直接给了别的部队，就扛着步枪冲向集结地。那种匆忙，让整个兵团还没到地方，有些部队的粮食就见了底。

战斗打响得非常快，也残酷到极点。朝鲜东北部的地形被山峦分割得七零八落，志愿军擅长穿插分割，很快就把美军搅得很难受。27军围住了新兴里地区，那是美军第7师的31团级战斗队，一场恶仗下来，硬是把他们打得够呛。

20军那边，环境恶劣到难以想象，战士们就凭着一口气，死死堵住美军，不让他们往南跑，也挡住了北边的援军。就连美军里最能打的海军陆战队第1师，装备精良到牙齿，打到最后也得开口要求后撤。

到了12月4号，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跑到陆战1师那里听汇报，听说当时就没忍住，据说大哭了一场。远在东京的麦克阿瑟也坐不住了，亲自飞到前线，最后下的命令是：陆战1师和别的部队，向兴南港靠拢，撤！

可志愿军为此付出的代价，让人听了心头发凉。就拿27军来说，打仗死了伤了八千三百多，可光是冻伤就超过一万人。20军更惨，阵亡四千三百多，负伤近三千，还有七百多失踪被俘，冻伤了一万一千二百人，其中六千二百人几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。

整个第9兵团，打仗减员了近两万人，冻伤的接近两万九。在这冻伤的人里，直接冻死在阵地上的上千，送下去没救过来的还有三千多。算下来，全兵团一下子就少了三成，死亡和受伤的人数快要赶上了。伤员的死亡率，高得吓人。

为了把部队补起来，来年一月份，27军补了一万五千多新兵。20军到三月份也来了五千多老兵骨干和九千多新兵。你听听这个补充量，就知道之前的损失有多大。

再看看美军那边，伤亡数字完全是另一个概念。陆战1师整个战役下来，阵亡六百多，伤重不治一百多，失踪将近二百，负伤三千五百多，被俘六百多。第7师伤亡两千二百左右，冻伤的倒不少，七千三，但因为冻伤死的极少极少。

陆战1师最后成功撤走的有两万二千多人，更厉害的是，他们的重装备基本都带走了，光是各种车辆就拉走了一千四百多辆。这边丢盔弃甲，那边载着装备跑路，对比太扎心。

志愿军那些非战斗减员，全是后勤跟不上闹的。十二月的朝鲜北部，大雪封山，长津湖那地方荒无人烟，想找点吃的，做梦。27军总共才四十五辆汽车、八十二辆马车，几乎全用来拉弹药了，粮食只能靠人扛肩背。

部队平均两天吃不上一顿饭，有时候士兵一天的口粮，就是俩比石头还硬的冻土豆，嚼不动也咽不下去。更要命的是，有时候连着七天都看不到一点粮食影儿。零下四十度的鬼天气里，战士们穿的还是南方那种单薄的棉衣，哪还有力气打仗。

有个例子，打1081高地的时候，志愿军一个连队死守阵地，好多战士脸冻得又紫又烂，手脚硬得像雪团，枪有四成都因为太冷拉不开栓。守水门桥附近阵地的那个连，大部分人都冻死在了原地，活下来的也是手脚冻僵，别说开枪，连手榴弹都扔不动。

行军路上，有的战士坐着靠着枪就冻死了，样子跟睡着了一样。耳朵、脚趾冻掉了自己都不知道，太平常了。伤员更惨，想往后送，路都被炸烂了，根本没法送。好多伤员就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牺牲了。锯掉冻烂的肢体，都得用木匠的锯子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条件下做。

美军的飞机在天上呼啸着，给志愿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。大白天，甚至晚上，飞机沿着公路没完没了地轰炸扫射。78师、26军的指挥部都被炸过。76师炮团的骡马，是炮兵部队的腿，行军路上被炸死了无数。26军88师赶去预定阵地时，白天沿着公路走，被美机反复轰炸。打头的262团1营，入朝时七百八十号人，打完仗就剩下零星几个了。

美军陆战1师开始全面后撤是12月8号。虽然志愿军第9兵团下了死命令，就算拼光也要追，可这时候哪还有多少完整的部队。开打前，27军有五万人，这时候能拿枪的战斗人员只剩两千多。好多师缩编了，一个连就四五十人，有的团就剩下十几号人。

追击美军的那景象，说起来真是魔幻。美军士兵穿着厚实的羽绒服，坐着带暖气的卡车，弹药、油料、罐头堆得满满当当。追在后面的志愿军战士，穿着单薄的破棉袄，饿得两眼发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从古土里到兴南港那段平地，志愿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军在海空火力网的掩护下，登上军舰走人。

兴南港那时候聚集了美海军第七舰队和第90特混舰队的大批军舰，那几天朝着海岸边倾泻了几万发炮弹，志愿军根本冲不上去。美军不仅撤走了十万多部队，还带走了三十五万吨作战物资，一万七千五百辆车，家底几乎没扔。

要问谁是胜利者？只看伤亡数字和美军主力成功跑路的结果，志愿军付出的代价无疑是天文数字。可是，从战略层面看，第9兵团在那种非人条件下，硬生生地拦住了美军东线兵团的北上攻势，粉碎了他们想绕到西线包围志愿军主力的阴谋，实打实地保障了第二次战役西线部队的胜利。

美国最王牌的海军陆战队第1师，虽然没被全歼，但在长津湖也遭受了它历史上最惨重的损失之一，很长时间都没缓过劲来。毛泽东的军事文集里就评价第9兵团，“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”。联合国军后来的总司令李奇微，在他的回忆录里也承认这次是“失败还是严重的，损失也是惨重的”。英国那位研究朝鲜战争的战略家奥内尔，说这场仗让中国“一跃成为一个不能再被人轻视的世界大国”。美军自己的战史里，都用过“已溃不成军，战败已成定局”这样的词来形容当时的状况。一支军队，装备和后勤比对手差了十万八千里，在人家的冰天雪地里，跟武装到牙齿的强敌死磕，光是他们展现出来的这份意志力，恐怕就已经超出了输赢本身。